当你试图给你的教授一个新年拥抱的时候你会得到什么???
点名簿预警.JPG
不大好意思的NBE文学奖奖品,也能算作是新年贺文了。
高亮预警:
年龄操作有,剧情改编有,错误关系揣测有,恶趣味有
特里劳妮→巴希达
希尔达↹特里劳尼(可能)
特里劳妮在猪头酒吧。
这看似没什么特别的,顾客光临酒吧,多么天经地义的事儿啊,如果忽略空空荡荡的酒吧和试图赶人的老板的话。
“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?”
阿不福思第六次问出这个问题,他想自己一定会问第七次。死赖在酒吧不走的客人是个搞占卜玄学的,对于数字更是格外敏感,如果第一次问她没走,第三次没走,第五次也没走,那只有第七次问她才可能走了。
更何况这人实在恶劣,每每问她,她都虚情假意地撩开袖口的蕾丝花边看表——在她的手腕上有一块精心绘制的手表,时间停留在两点二十九分。
于是她也照着答:“现在是”,停顿,“下午”,再停顿,“二点二十九分。”
“你晚上十点半才关门。”特里劳妮说这话的时候阿不福思刚满心期待地问出第五遍,显然他又失败了,并努力不把这个不识好歹的小辈揍一顿再丢出去。
这是卡珊德拉的孙女儿,也是卡珊德拉暂时蛰居的躯体,啧,真是贵乱,但总不能真把这丫头给扔出去。阿不福思想。
更何况她还给自己增加了营业额。
特里劳妮一杯接一杯地喝,酒没断过。她喝的是一尺船,一仰头杯子就空了,空杯子一触及桌面又自动满上,再喝。杯子是一般大小的玻璃杯,酒是烈酒,她却没醉,照理说常人按她这个喝法早断片儿瘫地上了,她还是好好的,掩在镜片和各种花里胡哨装饰品后的眼睛一片清明。
“你倒是能耐,下次给你刻块‘一尺海’的奖牌戴。”
“我哪儿敢当?她回回按箱拎回去,你怎么不给她刻?”
说到点子上了,阿不福思想,这丫头还挺像她祖母的,贫嘴的时候特别像。
“你在我这儿赖大半天了,真不去找她?”
这时候霍格莫德中心的钟楼铛铛铛响了十一下,外头有人在放烟花,噼里啪啦,烟花在夜空里散开来又落下去,像是要落火星子,而地上一点亮都没有。
特里劳妮觉得自己的人生也一点亮都没有。
外头声音嘈杂,大伙都在准备跨年闹腾得很,闹腾得她心烦意乱。她本来想假装风太大了没听见,可这问题在她心里荡了那么多遍,搅得她不得安宁,苦水酸水一齐涌出来,还有些微乎其微的爱意,咕嘟咕嘟把她给淹死在里面。烟花还在噼里啪啦,有笑声,她恼得想水某人直接吞噬世界算了,也落得个清净。
那时候众人归一,她同她也可为一。
想的什么玩意——特里劳妮想自己确实无药可救,晦暗不明的月光下她见巴希达的第一面是——
“得了,孩子,你这眼神能看见我就不错了。”
这眼神也就能看见你了,教授,除此以外,还能找找书。
也还能找到你心脏在哪儿把你一刀捅个对穿。
这不是还是你。
大法典啊大法典,你待其他学生,游戏、道理、典故、茶和点心、集体座谈,都用个遍了,怎么唯独我就是点名簿?也只有点名簿。你好歹,也多看看我罢。
她的念头给她羞耻与危机感,她下意识觉得自己赤裸裸地展现在人前,随即想到脑子里的卡珊德拉,又气不打一出来,只得默默叹了口气。她自己不知道,可在阿不福思看来,这一刻的她与卡珊德拉无比相似。
真是贵乱。他想。
“她指不定怎么赶我走呢……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进门,万一她设了咒直接把我给干掉怎么办?我瞧着她其实也挺荒原的,怪不得和你哥一伙。”
“怎么还扯上他了,就说你敢不敢吧,别赖在我这继续喝了,当心酒精中毒。”
“没事,霍格沃茨有五险一金。”
“五险一金包你作死?”
“……”特里劳妮摸摸鼻子没接话,她又仰头灌下一杯,作为玛丽苏,酒精对她其实没什么作用,连借酒壮胆都行不通。安眠药与无梦水同理,她被困在自己的梦里,看的清晰,看的真切。幻境破碎但梦不破碎,血往下淌沾得她满手都是,醒不来的梦,水某人成功后世界就会是这个样子,她想拥抱她,她知道她从未拥抱过任何人,那她就去拥抱她——
梦里特里劳妮拥抱了死亡冰冷的骨架,随即听见水蓝儿尖利的笑声,然后醒来,一身冷汗。
要永远清醒——
“福哥——”
“你喊啥玩意呢?”
“上酒。”
“啥酒啊我不知道。”
“……魔幻时刻,再来碟苹果皮。”
“啧。”
特里劳妮看着泛着夕阳金红色光泽的酒,她想到巴希达新的牺牲,那个韦斯莱家的女孩子,和水某人长着一张脸但截然不同的两个人。
牺牲也好,巴希达把黑皮本给了她,教她古魔文,给她讲故事,当牺牲也好。
特里劳妮实在是不能明白,为什么巴希达唯独和她不对头。
一杯魔幻时刻下肚,她说酒喝多了要去厕所,宽袖子却挡着脸。阿不福思当然知道魔幻时刻的效用,也知道特里劳妮一定是哭了,但他只把门口“营业中”的牌子翻过来成了“关门”,墙上是他小妹的画像。
“等下要麻烦你一趟了。”
女孩子轻轻摇了摇头,露出一个笑。
如阿不福思所料,特里劳妮哭了,她哭得很厉害,像当年两个试酒的少年人一样哭得厉害,其实她也不算有多老,今年不过二十四五,依旧青春年华,却一身累赘看着像四五十岁退休老阿姨。不像卡珊德拉。
特里劳妮其实很酷似卡珊德拉,特别是那双透着亮的眼睛,蓝里透出些婉转的绿,像是深潭底下摇曳的水草,望上一眼能把人缠得死紧再拖进去,不得复出。
水某人也是这样一双眼睛。两个蓝绿眼睛的人一见面立见高下,水某人眼里的压根不是什么深潭,而是吞噬世界的汪洋,万物从中来从中去,只见进不见出的。
特里劳妮心说更像骑士巴士那只进不出光吞东西的发动机。但她没敢说,老板的面子还是要给的。水某人朝着她笑,她也笑,笑容被镜面折射成几瓣,碎了。
“你确实需要Binah,你需要理解我,需要理解自己被理解。”
特里劳妮被噎了一下,手里羽毛笔不停,刷刷写下预言立马跑路了。那镜面里碎片的笑刻在她脑子里一阵阵地抽痛,可她总要做点什么,出点什么名堂来。
小希尔达端着红茶面上却没一点笑的,她一向严肃,从改姓希尔伯特的时候就板着一张脸。“你二五仔做的倒是开心,不怕叫她发现了?”
“你说话正经点,哪里像个大小姐的淑女样子。”
“有何不可?”褐发蓝眼的女人低头抿了半口茶,又道。
“珍重。”
这是送客,走的时候特里劳妮看见立在门旁的镜子,镜子镜子镜子,哪都是镜子,上回来的时候还没有镜子,一夜之间处处是镜子。她没忍住,转头问沙发上窝着的人,“你镜子放门口照妖吗?”
“照你。”
照自身,亦照前路。水某人那儿也不好混,水深的很,一步踏错既是死地,当二五仔更是难上加难。小希尔达也算得上是她阿姐,现在又当她接头人,两人单线联络,是她当年擅作主张要冒险,扯着小希尔达一起下水,倒也是能传回不少情报,只是给人平添不知多少危险系数。
特里劳妮定睛看那镜子,光洁,明亮,里头映出她的影子。她见小希尔达从不戴那些花里胡哨的装饰,长发紧紧盘在脑后,只留一副眼镜,活像年轻的卡珊德拉。她不大高兴的皱眉,镜子里的人也皱眉,眉眼里却透出自然而然的慈悲。卡珊德拉和镜子一样阴魂不散,她看着镜子像看着卡珊德拉,看卡珊德拉宽恕她,怜悯她。
特里劳妮又气了,直愣愣地立在镜子前头直想一魔咒打碎它。小希尔达看她脸色不好,悄声走向前去,从背后抱住她,柔软的手轻轻覆上特里劳妮不知觉攥紧的手……
小希尔达的镜子终究没碎,也没收。
对着猪头酒吧卫生程度不合格的厕所,特里劳妮低头竭力让自己不去看已经碎了的镜子,不看镜子里自己的影子,不看卡珊德拉。
她心说明天我就去工商局举报你。
要抹眼泪就得把眼镜和系在头发上的一些小玩意解下来,否则宽袖子一抹,小玩意得进她眼睛里去,即使没进也得刮蹭过皮肤留下道道红痕。她喝得头昏,扯的时候用力到把要头皮撕下来一块,疼痛一阵阵地刺激,她才勉强清醒一点。
眼泪止不住。
这效果可太好了,难度因为她是玛丽苏?
特里劳妮一遍抹眼泪,脑子却演练起了如何闯巴希达家空门的念头。她希望巴希达人不在家,好叫她无功而返,或者给对方添点小麻烦,把两人僵持的关系破坏得更彻底一些。要么在沉默中爆发,要么在沉默中死亡,巴希达对她的戒心不是一星半点,平日里学校当同事也见不着一面的,一直也没个能当面对峙的机会,她不是没想过去堵门截路,可回回都成不了,预言没用,凶兆,水晶球红光闪得跟报警器一样,想捣乱也不能成,门都没有。这样想她还真是失败。
可巴希达不在家又能去哪?小希尔达一向和她泾渭分明,桥归桥路归路的,不见得两人会一道过年。凤凰社那儿也不至于大过年的还开会,也忒没人性了,再说要是他们开会,今天猪头酒吧也不会开门。
每年每年,巴希达不都是一个人过的么?她小时候同巴希达一道生活的时候是这样,这么多年后,也应该还是这样。
不过即使她不在家她就能得逞?也就是想想。
她把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往兜里一揣,叮当响,像是点着了却没炸的哑炮只发一阵咕哝,随后便没了动静。特里劳妮闭着眼睛跌跌撞撞走出厕所,到阿利安娜的画像面前背对着阿不福思才睁开眼睛。特里劳妮对阿利安娜特礼貌地问了个好,新年好。
新年了。
女孩子温温柔柔地笑,像是初雪白昼。前不久下过大雪,雪还没化,特里劳妮知道刚下雪的时候卡珊德拉到这儿来蹲点金妮了,她不知道卡珊德拉怎么说的,可明显金妮对她的态度一百二十度大转变,好感度直线上升,可惜是卡珊德拉。
她又气了,这人怎么这样,她非得阴魂不散是不是,哪都有卡珊德拉的影子。
女孩子画像的背景也添了雪,映得她的面孔更苍白,像是大理石雕刻的雕像,白是白,可少了生气,不像还喘着气的。
不过她本来就死了,更早的牺牲,黑色的雾气升腾起来叫这孩子化了,像火里融化的塑料娃娃,又把火给灭了,最后凝成一团黑。
女孩子伸出一直纤细而白皙的手,是凉的,把她拉进画里,前方一片明光,女孩子的金发闪闪发亮。
特里劳妮心里直打鼓,她害怕,实在是害怕,怕极了见巴希达,怕被水某人知道,又怕自己发疯。
得了吧,见或不见都得发疯,月光使人疯狂,如果水某人不吞噬世界,那她转世一定要当弗伯洛毛虫——世界第一的观星者。
女孩子握紧了她的手。
她的手是柔软的,轻轻捏了捏特里劳妮的手,转过头来看她,没说话,就是笑。
特里劳妮眼泪本来就没止住,现在淌得更凶了。
到老地方的时候阿利安娜和她挥手道别,她被困在永远明媚的下午二点二十九分,巴希达当年画的手表还在,可是这地方欢迎的却只会是金妮了。
像是她永远的清醒。
特里劳妮想,也应当有什么时空适用魔幻时刻来让老地方好好哭一场,老地方从来不下雨,只在给希尔达下葬的时候下过一场,唯一的一场。她那时候还小,人不及棺材高,死了的女人,巴希达永恒的太阳留下一个和她一样小小的女孩子,名字叫做希尔达——同她苦命的母亲一样。
这个和母亲同名的女孩子在日后的年岁里成了巴希达永恒的月亮,而当年同她一样的特里劳妮却成了最大灾星。两人手上都有巴希达画的手表,小希尔达的继续走动起来,她的碎了。
她和小希尔达见面,交换情报或是单纯喝茶,总觉唏嘘。盗名欺世的千金小姐天赋异禀,通晓星辰变幻之中蕴含的真谛,卡珊德拉和巴希达都对她青眼有加,可这个孩子是个麻瓜,虽然在麻瓜界活成了一朵奇葩,可始终是麻瓜。
她这不被两人喜爱的,却是巫师。
有多少次特里劳妮想,干脆我俩拼一块得了,把好的堆一快,坏的全扔给一个人,叫那人人间蒸发去吧。
她知道这个人必会是自己。
没问,心里都有数。
特里劳妮本来以为自己会哭得更厉害,没想到她慢慢不流眼泪了。
她大着胆去敲巴希达的门,很用力,声音响过外头的烟花声、笑声、钟楼连着十二声铛铛铛,叫老地方都要抖三抖。
十二声没响她开始敲门,十二声没完她敲到指节一片淤青,巴希达以为谁来查水表了,出来的时候把放着某格姓恐怖分子的照片的相册放倒。
她穿着一身黑睡袍,头发放下来柔顺地垂到肩膀上,形象倒不似平日里那么严肃,右眼上的伤露出来,灰茫茫的眼睛,这会儿正注视着特里劳妮。
她借着酒劲上前拥住巴希达,头靠在她肩膀上,有很凉的液体渗进睡袍,是特里劳妮过多的眼泪。
下一回再见便是永别,她手上的手表仍在二点二十九,可她要把这二点二十九毁掉了——
第十二声钟声敲响。
“教授,新年快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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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后就被揍了,点名簿警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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挨了一记点名簿,特里劳妮好歹是没被赶出门去,巴希达去厨房给她新泡一杯热可可,她就在沙发上坐下,和对面笑着的小希尔达对脸尴尬。其实尴尬的只有她一个人 小希尔达仿佛算准了她会来,从旁的手提包里取出一个灰色包装的礼盒递给她。像是巴希达眼睛的颜色。
“新年快乐,西比尔。”她说。
“我没想到你会来,所以没给你准备礼物。”
“那把你的发饰送给我吧。”小希尔达向她伸出手,那是双柔软的手。特里劳妮从口袋里掏出那串叮铃当啷的小玩意,轻轻放到她手心里。小希尔达收紧手握住那串小玩意,手指碰到来不及收回的特里劳妮的指尖,她顺手捏了捏,一脸坏笑,随即便把那串玩意挂到自己头发上。两人都是褐发,不过特里劳妮的发色较深,暗处看来接近黑色,小希尔达则偏金色。
那边浅色的那位轻轻晃了晃脑袋,满意地听到挂饰叮当作响。这边深色的这位拆开了她的礼物,里头是一个手工相框,木制,制作精细,在右下角画着一个停留在二点二十九分的手表。
“你怎么想到来?”
“和你一样。”
是了,这是最后一面,今夜过后,她们连葬礼也无法重逢。暗处的人,麻瓜界的孩子,与英雄的末路无缘。除去新年,她们还有什么理由与这人再见呢?
巴希达端来了热可可。她倒是颇为平静,不过被拥抱时还是受了些惊吓的,这会收拾过倒霉孩子一顿也消了气,看上去和普通长辈无异。
特里劳妮递出她的礼物,一块通体黑色的镜子,她什么也解释,巴希达也什么都不评价。
不过她收下了。
倒是小希尔达开口,“西比尔,你不是抱怨总见到镜子吗?怎么现在想到送镜子?”
她纯粹是明知故问。
“霍格沃茨里镜子也越来越多,我觉得不能我一个糟心,所以给教授也添点堵。”
她这是胡说八道。
巴希达又给了特里劳妮一下点名簿,特里劳妮笑起来,“教授英勇不减当年啊。”
巴希达看起来没兴趣给她第三下,特里劳妮还有点失望。神使鬼差的她突然站起来,说:“巴希达……一起来张新年合影吧,正巧希尔达送了我相框。”
小希尔达窝在沙发里露出了然的微笑。